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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静车子慢慢驶出G大校区,刚没入霓虹灯影里的车流,陈孝正黑色的广本便去而复返。幸而深夜的校园行人渐稀,他超乎寻常的车速才没有引起别人的侧目。
他下了车,一个人走到空旷的篮球场中央,以前为什么从来没有发现,空无一人的球场,风吹动树叶的声音是那样的清晰可辨。他环视四周,徒劳地在原地转了一圈,仍然只有他一个人,闭上眼睛,好像还听得见当年的郑微伏在他肩上呢喃……
“阿正,你答应我,别让我再等你,我怕我没有足够的勇气一直等在原地,更怕我们走着走着,就再也找不到对方……”
他已经走得太远,而她不可能永远等在原地,也许他们真的就再也找不回对方,这些他早已知道,他只是后悔回头,就像登山者沿着一个注定地方向往上爬,途中多少苦都在意料之中,但是唯独不应该回头望。因为回头的那一瞬,他才惊觉自己身在悬崖。
他回到车里,静静地伏在方向盘上,离开的时候他将车窗都摇了下来,音乐声调至沸点,如果他开得足够快,那么没有人会看到,一个面孔平静到冷酷的男子脸上,有肆无忌惮的眼泪。
郑微有点恍惚地看着窗外擦身而过的车辆,忽然嘀咕了一声,“你怎么知道我在篮球场?”
林静轻描淡写地说:“兜了一大圈,总算找到了。”他说着,从身边找出一瓶水递给她。
郑微机械地喝了口水,然后听着车里若有若无的音乐,轻轻地跟着哼唱。G大到中建大院是一段相当长的距离,夜风是醒酒的最佳良药,她希望自己能够再迷糊一点,然而毕竟是渐渐醒了。她忽然很感激林静,不是因为他能在这样的深夜为了一个电话大老远地来寻她,而是因为他从始至终没有问过一句,为什么会在那里?为什么喝那么多?为什么一个人?她什么都不想回答。
最后一个十字路口,并非城市主干道的马路上已经没有太多的车辆,当然也没有值班的交警,然而红灯亮起的时候,林静还是把车停了下来。
郑微说:“其实这里没有电子警察,要是我,肯定一踩油门就冲过去了。”
林静答道,“我们知道自己要去的地方,并且不急在一时,就完全可以服从规则,一步一步来。”
说话的间隙,郑微偷偷打量他,这个时候才发现,如果她的样子真的很糟糕,那他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一向服帖的头发有些凌乱,身上浅米色的长袖衬衣上,整个肩膀的位置都满是已经干涸的紫红色印迹,还有些星星点点地溅到了胸前,当她再靠近一点,就闻到了红酒特有的气息。
她想问,生生憋住了。林静可以对她不想说的事情保持沉默,她为什么不可以?她已经不再是那个无所顾忌向每一个人宣告自己对林静的所有权的那个小飞龙,他有他自己的生活,这很正常,因为他们都长大了。
倒是林静察觉到了她鬼鬼祟祟的张望和欲言又止,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左肩,苦笑道:“被你的电话吓了一跳,衣服没换就跑了出来。”
郑微笑着说:“美国让你养成了晚上一个人在家喝红酒的习惯?”
他耸了耸肩,“这也许是个坏习惯。”
这一次,她没有异议地让林静将她送到了公寓楼下,她太累了,不想在一些细枝末节上再计较。下车之前,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看着他说道:“对不起。”
林静不解。她用手指划着车门上的把手说道:“我是指那天你送我回来,我在车上对你说的那些话。当时我心情不好,说出来的话很偏激,其实我知道我没有立场要求你为我做什么,更不应该把我一些不愉快的事转嫁到你的身上。你去美国,不理我也是应该的,说到底,林伯伯的事……过去我只是太习惯你……”
他看着她,沈默地听着,这种专注让她觉得有几分难堪,感觉自己说的话词不达意,越讲越不对,只得匆匆收尾,“我只是想说,那天我不应该对你发脾气。”